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目擊者計畫|TIFA|易卜生之屋 阿姆斯特丹劇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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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ay 28, 2022

以非線性敘事與獨特場景編排,被詛咒的家族三代極力想遮掩的秘密在玻璃屋中緩緩揭露,隨著玻璃屋轉動的轟鳴,他們爭吵、辱罵、心碎著,只消等待塵歸塵、土歸土,讓秘密隨時間腐爛,一切又會重生。

總覺得不只這樣,領潮戲劇寫實主義的易卜生,僅會因要推翻當時維多莉亞式的完美家庭,便振筆寫了這樣一場豐富混亂的家族悲劇嗎?你可以看到易卜生與導演兼編劇的西蒙史東,切碎時間軸,藉一次次旋轉玻璃屋全景以轉換時空人物,演員有時連貫場景、穿越時間的與不同時空的其他角色對戲,有時兼演不同年齡的另一個角色,甚至不止一個。看完腦袋非常混亂,我原本以為劇組錢不夠必須兼演,但重新推導又覺得,這其實是相似的命運呀…. 那從時間軸來看,為何他們要在軸上反覆橫跳,這樣會比線性敘事更能帶出什麼效果嗎?

這是我的想法,整部作品其實討論的是「家」與「屋」的歧異。有了房子有了人,房子就會這麼順利的變成「家」的形狀嗎?

主角瑟斯是聲名遠揚的建築師,提出組合屋概念解決社會難題,大量生產原料,再運至當地組裝,讓人們更易取得一個家。然,作為原型的玻璃屋經歷了幾代人的自殺、放火燒光房子,又重新建造的過程,當地人都說這是間被「詛咒」的房子,這個家族也是。

玻璃屋原象徵美好的度假時光,卻像玻璃蓋似的罩住秘密,外人只窺其貌,不得其真。起初玻璃屋是「家」,成功的建築師有著美滿家庭,在玻璃屋裡展演歡慶一幕。但這裂痕漸顯,是出櫃、自閉的兒子賽巴斯丁、神經質緊繃的妻子喬安娜、提出原創想法但鋒芒被掩,終生抑鬱不得志的助理兼姪子丹尼爾、在外漂流,行蹤不定的姪女卡洛琳(托馬斯女兒),甚至他與女兒蕾娜過於親密的互動。當夏日不再,裂縫隨寒冬侵入骨髓。家族也迎來他們的寒冬。卡洛琳回來,瑟斯健忘、像個小孩,賽巴斯丁在心靈上放逐自己。僅有芙洛兒(蕾娜女兒)正值青春期,在這衰敗、將枯萎的溫室裡生機勃勃,只是她欲言又止。

第二段,玻璃屋回歸原型,連毛胚都稱不上,只有木頭架構。時間雙軸線交錯,此篇主角卡洛琳收集齊過往破碎的自我,打算重建。以物性度量,用價值評估,此時的家並非克爾曼之家,是屋。這個屋重量之重,乘載重啟希望,預備將希望發送給遭遇同樣苦難之人們。要從過去的痕跡創造屬於自己的印記,有些大破大立吧,我覺著,但家族早已分崩離析,難以聚合。過往的不公已然隨時間風化,不要記起,不要再翻案了,老去的丹尼爾如是說道。在這裡,情節隨著每個爭吵激動漸推迎向致將覆滅的高潮,同時也是原罪。

究竟是經歷怎樣苦難,最終章才會以「地獄」作結呢?此間,故事又回到1986年,受害者迭代,旁觀者麻痹無解的那瞬,替悲劇揭開序曲。而我仍沒搞清楚原罪為何致成,倒看見了無數絕望痛苦。芙洛兒在遺書說著:「你明知道他要告訴你什麼,也知道我當時想告訴你什麼,但我看到了你眼神中的驚恐。」因為沈默、遺忘都沒有用,會被解釋為幻聽,因為這是家族的詛咒。「整個家陷入沈默都是因為我,所以我也閉嘴了。」那是發現置身地獄的驚恐與無所適從,並不只有自己受罪,還有所愛的人在身旁。於是旁觀者、被害者、照顧者、痊癒者們,各個走進自己心中火海,把回憶同葬,一絲不存。

說不定他們會忘了這房子曾存在過,說不定被焚燒後的土地終於會變得肥沃。

但真的只有瑟斯的罪是原罪嗎?無以數計的刻意忽視不才是推向傾覆的最大原因?家是內身,屋僅是外表。喬安娜、蕾娜、托馬斯哪個不知道,遮眼關耳,卻為了維持表面和諧光榮、為了更好的未來,而讓內在的惡與傷疤恣意腐敗。那悲劇僅能用全然毀壞傾頹作收,因為未來的人們眼裡沒有光。所以可能,易卜生的作品高明在此吧。把相似的、受難的面孔,拼湊成一個個真實家庭的形狀,此時的屋儘管是不堪的,但我們直面現實。

P.S.事實證明還是今日事今日畢比較好…………我真的拖太太太久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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